張力 教育部教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 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秘書長
一、兩個世紀交替下的教育與學習
1.教育領域每十年就會發生一次革命性變化
綜觀近半個世紀的全球教育，大約每十年就會發生一次革命性變化。
20世紀70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份報告《學會生存》，對“終身教育”“終身學習”“學習型社會”作出了新的闡釋，帶來了教育理念制度的革命性變化。政策選擇，由一次性、批量性正規教育向多次性、個性化的學習轉變。
20世紀80年代，以新信息通訊技術革命(NICT)為依托，帶來了教育技術手段的革命性變化，拓展了學習的時間、空間、進度和選擇。政策選擇，由全日制面授向彈性制度轉變。
20世紀90年代，在經濟全球化和WTO教育服務貿易的背景下，教育支付方式發生了革命性變化。教育開始變成一種服務、消費和投資，由政府包辦的福利事業向民間參與和跨境貿易的服務轉變。
21世紀第一個十年，國際社會對千年發展目標(MDGs)和“可持續發展十年”的推展，使得教育不得不開始應對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外部壓力與客觀需求，它既要服務外部可持續發展，也要實現自身可持續發展。自此，教育發展模式發生了革命性變化。
21世紀第二個十年，教育發展模式仍在探索前行。2015年9月，150多位國家領導人到紐約出席“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峰會”，會議通過了《改變我們的世界——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同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在巴黎發布了《教育2030年行動框架》，從2016年到2030年，世界全民教育運動導向將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力促教育公平(重點扶持弱勢群體學習);二是面對生存挑戰(尋求安全和待遇好的工作);三是提升教師質量(完善激勵機制和專業發展)。這預示未來教育(學習)與可持續發展的關聯日趨緊密，也將牽引人類文明傳承方式的深刻變革。
2.世界范圍的全民教育運動
全民教育(education for all)作為一個全新的概念，自1990年被國際社會提出后，已經為越來越多的國家所接受，成為教育研究不得不重視的一大主題?；仡?990年至2015年期間開展的世界范圍全民教育運動(Education for All)，中國教育成就獲得國際組織的一致好評。
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2014年第11次發布的《全民教育全球監測報告》顯示，中國處于前1/3位次，近年躋身于全球義務教育免費水平較高的國家之列。
世界銀行在評估中國教育時指出，政府的政治承諾和社會對教育的強有力支持共同推動了教育的發展，公共教育的提供也變得更加公平。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在其發布的《人類發展報告》中指出，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處于典型的低收入國家行列，后整體水平提升了15%而逐漸步入中下收入國家行列。目前中國已全面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毛入學率超過100%，僅從學前教育、高中階段教育、高等教育毛入學(園)率的指標來看，中國已經穩居世界中高收入國家行列。
表1 教育毛入學率國際比較(單位%)
3.從終身教育向終身學習的深刻變革
根據國際教育標準分類(ISCED)2011年版定義，學習(Learning)是個人通過經歷、實踐、研究或授課而獲取或改變信息、知識、理解力、態度、價值觀、技藝、能力或行為。而教育(Education)是社會有意地將積累的信息、知識、理解、態度、價值、技藝、能力或行為從上一代傳給下一代的過程，涉及到學習交流行為。
新世紀以來，國際社會愈發傾向于以終身學習(Lifelong Learning)替代(或覆蓋)終身教育(Lifelong Education)。各國逐漸重視信息技術拓展公民學習的機會，逐步打造教育-學習的升級版。
4.我國的教育戰略部署
從我國宏觀教育政策角度來看，黨的十八大報告在教育戰略部署中，提出要努力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辦好學前教育，均衡發展九年義務教育，基本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推動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積極發展繼續教育，完善終身教育體系，建設學習型社會。讓每個孩子都能成為有用之才……”在以上述六大支柱為基礎的全民終身學習過程中，需要教育信息化為其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文件在部署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時指出，要堅持立德樹人導向，以促進公平提高質量為主線，以構建政府、學校、社會新型關系為重點。一要以立德樹人為導向，全面創新育人模式;二要以促進公平為關鍵，多方位縮小教育差距;三要以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為龍頭，優化教育體系;四要以管辦評分離為重點，改革教育管理和辦學體制。為此，我們要構建利用信息化手段擴大優質教育資源覆蓋面的有效機制，逐步縮小區域、城鄉、校際差距。
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文件要求，“十三五”時期以“提高教育質量”為主線，增強學生社會責任感、創新精神、實踐能力作為重要任務，多措并舉促進教育公平將成為提高教育質量的一大重點，從中等職業教育到普通高中漸進式實施免除學雜費政策，更加重視高等學校優化學科專業布局和人才培養機制，建立符合基本國情實際的個人學習賬號和學分累計制度，培育社會力量和民間資本提供多樣化教育服務的新業態。值得關注的是，在實施“互聯網+”行動計劃的大環境中，要推進教育信息化，發展遠程教育，擴大優質教育資源覆蓋面。
總之，為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十八屆三中、四中、五中全會精神和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精神，“十三五”時期全國教育系統的重要使命將是：以提高教育質量(促進教育公平)為主線，以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為動力，以全面推進依法治教為保障，促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確保2020年教育現代化取得重要進展。
二、互聯網+時代的教育與學習交替
1.互聯網+時代的教育與學習的優勢與挑戰
第一次工業革命18世紀后半葉，以英國紡織機械化為標志;第二次工業革命20世紀初大規模流水線為標志;第三次工業革命將以3D打印機或數字化制造為標志。16世紀以來共發生了五次科技革命：近代物理學、蒸汽機和機械革命，電力和運輸革命，相對論和量子論革命，電子和信息革命。第六次科技革命有可能是一次新生物學和再生學革命，自此人類將有四種狀態，即自然人、網絡人、仿生人、再生人。處于互聯網+時代的教育-學習升級到更高版的速度會更快。
互聯網+時代的教育-學習，會發揮出許多新的優勢。一是教學資源的管理，可由靜態的數字化學習資料發展為表演性強、制作精良的短小視頻乃至大型開放課程;二是廣義成本的分擔，基于有用性的供需關系，由公共財政的有限作用與市場機制運作共同承擔;三是師資質量評價，將形成“明星導師+智慧輔導者+助教式教師”、第三方多方位參與的模式;四是學習者用戶需求呈現個性化、碎片化特點，學習方式選擇也更加自由和靈活;五是知識結構變遷，學科專業邊界松動，知識結構呈現重組與網格化。
同時，互聯網+時代的教育-學習也面對著諸多新的挑戰，比如在線課程完成率低、學科本位的通識教育課程占比重過大、面對面教與學的無法替代性、處境不利群體的前置性條件缺位、教師的職業不適應性等。
因此，以后的學校教育與多樣化學習會呈現一種“兩個三角形疊加”的狀態(如圖1所示)。
其中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學習成果累計認定和“互聯網+”“云技術+”支持學習平臺，是重中之重。要實現這樣的目標，就不得不依托高校，尤其是一流大學。因此，從政府到社會到學習者個人，都應該抓住難得機遇，而不僅是被動應對挑戰。
2.我國教育信息化的國家層面部署
2016年3月，在全國人大常委會上通過的《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提出，要“推動現代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深度融合”，并部署九項教育現代化重大工程，加快實施“三通兩平臺”建設工程，繼續支持農村中小學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通過購買服務建設國家級優質教育資源平臺，以職業教育和應用型高等教育為重點，發展現代遠程教育和在線教育。要實現這樣的目標，就得讓越來越多的人利用這樣的平臺，充分發揮其功能，體現其效益。
世界銀行對服務類型采取兩分法，即公共服務和非公共服務。全球范圍內的政府對公共服務的干預分為付費、直接提供和監管三種形式，而對非公共服務就是只是監管。
中國采取的是三分法，即基本公共服務、非基本公共服務和非公共服務?；竟卜?，由財政全額負擔，免費或基本免費提供，如義務教育;非基本公共服務，是由財政資助、補貼或選擇重點購買，保持低收費水平，居民分擔適當成本，如非義務教育;非公共服務，財政不介入，政府負責市場監管，允許民間資本進入和經營、按成本或超成本收費，如營利性教育培訓。
因此，教育管理體制改革的關鍵是政府定位。政府、學校與社會的關系，將來都需要通過政府的權力清單、非政府的負面清單來進一步廓清，比如目前教育部共有11項行政審批事項，有2項是關于中小學校，即中小學國家課程教材審定和全國性中小學教學地圖審定，其余9項都是關于高等教育的。
辦學體制改革的兩大著力點，是公辦學校和民辦學校提供服務的路徑。應堅持教育公益性原則，建立健全由政府主導、社會參與、主體多元化、形式多樣化的辦學體制，形成以政府辦學為主體、全社會積極參與、公辦教育和民辦教育共同發展的格局。
深化公辦學校辦學體制改革，積極鼓勵行業、企業等社會力量參與公辦學校辦學，加大對薄弱學校的扶持力度，擴大優質教育資源，增強辦學活力，提高辦學效益。各地可從實際出發，開展公辦學校聯合辦學、委托管理等多種形式，提高辦學水平。
大力支持和依法管理民辦教育，積極探索營利性非營利性民辦學校分類管理，健全公共財政對民辦教育扶持的政策。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文件也首次確了要“推進教育服務業領域有序開放”。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文件再次強調要“堅持共享發展，著力增進人民福祉”，要增加公共服務供給，創新公共服務提供方式。
為此，預計當前和未來一段時期教育服務將多種形式并存：純公益，政府免費配置公共資源;準公益，政府適當分擔成本;半公益，成本多樣分擔，可采取“混合、混搭、混業”方式;非營利，按照國際通則運作;微利和營利，沿市場機制確定營收方式。從這一光譜中，可以發現教育信息化目標的實現不再僅依靠政府，必將多渠道籌措和配置資源。
2013年9月2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教育第一”全球倡議行動一周年紀念活動上發表視頻賀詞：“中國有2.6億名在校學生和1500萬名教師，發展教育任務繁重。中國將堅定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始終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的戰略位置，不斷擴大投入，努力發展全民教育、終身教育，建設學習型社會，努力讓每個孩子享有受教育的機會，努力讓13億人民享有更好更公平的教育，獲得發展自身、奉獻社會、造福人民的能力。”由此，展望21世紀中國人的教育-學習將更有質量、更加公平、更為有用、更可持續。(作者：張力 教育部教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 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秘書長。本文根據作者在第七屆北京教育裝備論壇上的報告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