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近年來,國內外數字圖書館發展步伐飛快,在建設數字圖書館的道路上,大大小小的問題層出不窮,就數圖的建設與發展問題,筆者有幸采訪到數字圖書館前沿問題研討班創始人之一,現就職于美國霍普金斯大學圖書館系統部的張甲教授。
問:您當初組織“數字圖書館前沿問題研討班”的初衷是什么?
張甲教授:2004年的時候我們這些在國外的老師,總覺得國外的數字圖書館形勢發展很快,擔心國內在這方面會不會脫節。而且通過和國內同行的交流,發現他們在數字圖書館建設方面會有一些誤解。后來和朱強館長溝通了一下,決定舉辦這樣一個“數字圖書館前沿問題”研討班。這個名字就是朱館長提出來的,當時他還在深圳大學城當館長,而第一屆研討班也是在深圳大學城舉辦的。從開辦到現在的效果來看,我認為還是有些成效的。因為我們這些老師都是先在國內工作,然后再出國,對國內的圖書館發展有一定的了解基礎,所以交流起來有共識,對于國內在管理和發展上的一些難點和想法,也都可以理解,基于這些共同的想法,我們在研討班上和學員交流的非常好,氛圍非常融洽。而且這個研討班是一個純民間的會議,國內很多館長非常熱心,幫助組織承辦會務工作,召集國內專家等,我們在國外的就可以根據國際當前比較熱點的話題,來幫助他們確定會議的選題。最初以為這個會只要辦一兩次就可以了,但是后來發現,數字圖書館在全球都是一個大課題,不斷有新的熱點話題提出來,所以,這個研討班就一直持續的辦了下來。
張甲教授在2011數字圖書館前沿問題研討班上作報告
問:您認為國內外在建設數字圖書館上,有哪些明顯的不同?
張甲教授: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在一切行動之前要做好調研,得到一個很有說服力的數據來證明這個改變會帶來哪些好處,對于改善讀者在使用圖書館方面有哪些突破。這幾年美國也積累了很多經驗教訓,在數字圖書館建設之初提出來的許多項目都報廢了,所以國外現在提出來:做數字圖書館項目的時候,一定要先有數據。國內很多圖書館還沒有意識到這個數據的重要性。比如自助借還,現在國內一提自助借還就會想到RFID,其實國外的自助借還現在還是在使用條形碼進行。很多人認為RFID有很多優點,但是具體的很多內容都是廠家說的,圖書館自己沒有做好充分的調研。比如,RFID可以代替條形碼,那么條形碼對于讀者在使用它進行自助借還的影響是多少?可能條形碼一次讀不出來,那就再多讀一次,這對于讀者來說,可能只有半秒鐘就夠了。
換個角度說,現在數字圖書館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處理那些長期不用的書。給每一本書都嵌入一個RFID的標簽,對于讀者在利用信息上沒有實質的幫助,讀者可能還是不需要那些書。其實,不是裝了RFID之后,這個書的使用率就可以提高,讀者在選書的時候是根據內容和他的需要來選擇的,不是根據RFID去選的。所以有些問題不是用技術可以替代的,還是需要依靠圖書館員在資源開發導航上要做很多工作。另外從大趨勢看,圖書館印刷型的資源使用率越來越少,電子資源越來越多。在這種情況下,RFID的投資根據長期的發展來講是沒有太多幫助的。尤其是將來如果真的發展到把這些書都放到一個遠程的存儲地方,把圖書館的空間更多開放給學生去學習,這跟RFID沒有太多的關系,但卻是圖書館發展的大方向。其實不是說RFID不好,只是要找到更適合的使用領域。美國收費的高速公路都是采用RFID,在車上嵌入一個標簽,路過站點的時候能夠自動檢測出來,不需要再去浪費人力設人工站點。這種利用從技術成本上講是非常合算的,但是一本書長期閑置,偶然要外借一次,再使用RFID來做,就有些不劃算了。
問:除了在館內應用自助借還系統,很多地方也在推自動借書機,您認為這一舉措是否也是對圖書館資源的利用有一些促進作用?
張甲教授:我對自動借書機有很多看法,當初還在網站上開展過討論,很多人認為我不了解國內的情況,現在這個機器很受讀者歡迎。就以美國為例,其實那里的公共圖書館也做了自動借書機,但是他們是在一個很大區域里的,設置為數不多的幾臺,這幾臺可能會在地鐵站里邊一臺,超市邊一臺,主要在人多的地方設置?,F在我們國家一些地區,一下子就要設立上百臺自動借書機,那提供這些書的圖書館一下子就把紙質資源分散了。萬一這時候突然有了一本很流行的小說,讀者需求一下增大,那這個圖書館是按照自動借書機的數量買這么多書呢,還是只買幾本輪換呢?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我不否認自動借書機用起來確實很方便,不用到圖書館去借書,離社區也近,暫時可以起到幫助讀者的作用。但是公共圖書館的目的不只是為了方便大家借幾本小說,而是要成為學習交流的共享空間幫助所有居民一起成長,所以國內的公共圖書館應該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這么多臺機器的錢也許都可以再去蓋個圖書館分館。
問:您認為當前國內圖書館面臨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張甲教授:我認為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圖書館的布局更加合理。在國內來說,蓋一個圖書館不僅是一個場所,更是一個建筑標桿。很多圖書館在構建之初首先考慮的是外觀設計,一定要大氣、宏偉等等。其實像美國的社區圖書館,很多都只有一、二層樓的小建筑,里面大概有100-200個座位。但是這種圖書館數量很多,同一個社區的學生放學可以到圖書館完成作業,一起交流學習,掌握更多課外知識,相當于是學校教育的一種延伸,所以圖書館應該是跟我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雖然自助借書機確實會給人們帶來便捷,但是作為圖書館管理人員,作為圖書館研究人員一定要有清醒的認識,有更加長遠的眼光。這是我觀察國內圖書館的一些情況后產生的想法。意見雖然不同,但是能和同行之間有所交流,無論對錯、成功或者失敗,這個過程是十分必要的。
問:據了解,現在國外圖書館都在研究讀者信息體驗,什么是信息體驗?為什么要做這個的研究?
張甲教授:在國外尤其是美國,長期以來有一種哲學叫做實用主義,構造什么事情都必須要實用。所謂實用就是價值,即開展任何一項新的服務都要有它存在的價值。這個存在的價值體現在哪里呢,就是有用性?,F在圖書館的有用性體現在哪里,已經成為一個急需探究的問題。在過去,要衡量一個圖書館的有用性或者無用性,衡量標準就是藏書數量和讀者數量?,F在這個衡量標準就不適用了,首先現在很多都是電子資源,圖書館的藏書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第二讀者不去圖書館也可以通過別的渠道找到他需要的資料。美國的社區大學,學生完全不用去圖書館,就可以解決學習兩年的學習問題。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面,圖書館的價值體現就變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目前信息體驗正在美國逐步發展。讀者沒有在圖書館得到需要的信息,但是通過谷歌找到了需要的信息并且得以使用,這就是一種信息體驗。讀者通過信息體驗,利用圖書館提供某種形式的服務后,在信息獲悉方面獲得幫助,那么他就會認為圖書館非常有存在的價值。如果沒有圖書館相關的信息體驗,通過其他途徑也可以找到需要的資源,那么他就會認為圖書館可有可無。所以信息體驗是讀者使用圖書館的目的和結果,這是圖書館的價值最直接的體現。
問:國內圖書館目前還沒有認識到信息體驗的重要性,您認為是哪些原因所致?應該如何去深化這個概念?
張甲教授:原因有很多,首先就是圖書館一直在宣傳自己有多重要,館員對讀者幫助、服務的理念沒有很明確的認識,一味地在強調分類編目是一門學問,圖書館學是一門科學,沒有把注意力真正放在幫助讀者解決問題上面。圖書館和讀者之間還處在管理與被管理的關系上。實際圖書館員應該把這個位置倒過來,沒有讀者的存在,圖書館就只是一個擺設,館員必須要千方百計地提供各種服務,讓讀者滿意。如果缺少這點,那么國內圖書館的服務永遠達不到國外圖書館的水平。有了這個服務概念以后,就要考慮如何利用電子資源改善研究人員的研究活動、改善老師教學課程質量、改變學生學習的困境……需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所以對于信息體驗這個概念的深化,首先就要讓圖書館館員理解用戶的現實要求和需求,才能去主動提供相應服務;如果不能夠理解讀者需求,那么即使提供一些主動的服務,讀者也會認為是跟他們無關,沒有必要的。
會議開始前張甲教授和會務組人員商討問題
問:如何讓讀者得到更好的信息體驗,圖書館應該從哪些方面著手改變?
張甲教授:首先可以問一下圖書館員自己,每天利用圖書館的資源是多少?有數據顯示,現在只有10%的人會去圖書館網站查閱文獻資料,其余90%的人都是通過谷歌、維基百科等方式來檢索自己需要的內容。那么為什么谷歌可以這么流行?因為谷歌檢索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基于別人查找過程當中積累的事件。比如一個人檢索A、B、C三個主題,谷歌就把這個過程記下來,默認為這三個主題有所關聯。另一個人檢索了A和D,那么谷歌就會把B、C也推薦給他。這樣事件積累的越來越多,那么準確率也會越來越精確,最后可以很準確地告訴你,這些東西就是相關的。這種信息體驗是基于讀者本身的使用經驗,是讀者互動性的,也是讀者樂于接受的。
圖書館現在就是需要這樣的信息體驗,總是想著原數據的標準、分類法,想從圖書館學的角度去定義藏書,已經無法應對當前的需求。為什么不能利用讀者在查找資料時積累的那些事件,來改變我們的索引、改變我們的檢索界面?盡管所有人都看到谷歌就是這樣做的,但是圖書館的檢索引擎還沒有發展到這個階段。想要得到更好的信息體驗,圖書館要從讀者用戶的角度去研究。英國的高校圖書館正在開展一個名為“虛擬研究環境”的項目,試圖探索圖書館員怎么跟研究人員結合起來,能夠在他們的研究活動過程當中繼續提供好的服務。比如主動幫助他們保存、管理在研究活動過程中產生很多數據,根據需要進行標注,主動幫研究人員做記錄工作、長期保存工作。讓研究人員感受到服務,他們就會主動提出一些要求。
互聯網出現,把研究人員的關系像Facebook一樣,變成了人際關系。這是跨越學科領域、地域來進行的學科交流,現在美國的很多大學生畢業進修研究生時,所做的研究活動都是基于其在中小學時候使用社交網絡時所積累的方法和方式。尤其是在聽了清華大學圖書館姜愛蓉館長關于“從Google和Facebook的發展看圖書館服務的集成與分布”的報告之后,很受啟發。所以通過網絡手段進行的信息體驗將會為圖書館帶來美好的憧憬,同時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入手點。
問:這次會議是研討班和高校論壇第一次攜手合作,當初是怎么想到將兩個會合并成一個會來舉辦?您覺得和以往的單獨召開研討班相比,帶來了哪些新的變化?
張甲教授:提出研討班和高校論壇的合作主要是因為,我們發現研討班很受歡迎,尤其是高校圖書館很愿意來參加。以前主要是海外老師在講課,后來我們發現國內的許多老師也在實踐分析,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可以和大家分享,所以也就有越來越多的國內老師參與到發言中來,后來逐漸發現這些老師在研討班上講的內容會和高校論壇的內容有重復的地方,這時候就有聽眾反映內容的重復性。后來我們就領悟到,國內的老師對國內的發展情況更了解,讓國內的老師來組織發言人,選擇的可能會更恰當。而且這樣聯合舉辦也有一個互補性,國內老師的意見由論壇負責,國外老師的題目由研討班負責,既有針對實際應用的,也有理論性的研究。另外,高校圖書館發展論壇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僅限于高校圖書館領域,范圍比較有限;然而研討班包括公共圖書館、情報所等單位,范圍更廣泛一點。聯合辦會就會將這個范圍擴大,讓高校老師可以更多的了解其他性質的圖書館的發展理念、管理理念、服務理念,對一些超前的東西有所了解之后,在建設高校圖書館的時候也會有不同程度的幫助。研討班的老師往往更加注重概念性的研究,通過參與到高校圖書館論壇,可以了解更多實際應用方面的東西。聯合辦會讓大會的理論研究和實踐分析相互融合,對于數字圖書館的建設和發展有非常積極的意義。
結束語
通過和張甲教授的交流,讓我們了解了更多國外圖書館員區別于國內的服務理念??v觀國內外數字圖書館的發展,其實沒有一個準確的標準來衡量發展好壞,但是正如張教授所說,圖書館行業存在很多機會,只要把握好發展方向,通過大膽的實驗,總會有所成就,建設出最適合中國國情的數字圖書館。
張碩 文/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