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對于中國足球走向職業化后技戰術水平每況愈下的問題,外界總是喜歡歸結為“體制”、“踢球人數”等原因,這些或許都是導致技戰術水平下降的原因之一,但更為重要的教練員業務能力問題,一直得不到真正的重視和解決。此次在恒大足校采訪中學生協會杯賽前,記者曾連續三年采訪了中國足協在梧州、英德等地組織的U系列冬訓情況,一個深刻的感受便是國內青少年教練員的業余能力亟待提高。當然,單純指責教練員本身有失公允,有諸多現實問題并不是他們自身可以解決的。而在恒大足校內,記者通過調查、座談等形式,發現從事學校足球的教練員同樣很有熱情,而且確實也很辛苦,但業務能力和水平同樣不是很高,甚至相比U系列隊伍中的青少年教練,差距更大。
7成教練無職業經歷
【解讀】 數據顯示:此次接受調查的74名教練員中,運動員時代沒有從事過職業足球的教練所占的比率超過70%,即在中乙和全國業余聯賽中踢過球的有20人、僅僅只是在學校(無論中學、大學)踢過球的有34人,兩大類教練所占的比率分別為27.03%、45.95%,總的比率為72.98%。
而曾經參加過中甲、中超或甲B、甲A職業聯賽的教練,只有15人,所占比率為20.27%。只有4名教練員曾經有過入選國字號隊伍(國奧、國青、國少)的經歷。至于曾經入選過國家隊的教練,更是只有一人,即此次率人大附中參加初中組比賽的王安治。他曾踢過職業足球,在阿里?漢時代曾進入過國家隊,參加過多場熱身賽。
這樣的一個比例,盡管只是此番46支球隊的調查結果,但如果放眼整個中國學校,恐怕所占的比率變化會更大,尤其是“參加過職業聯賽”、“入選過國字號隊伍”、“有過國腳經歷”這三項,所占的比率會更低;而參加業余足球、只有學校足球經歷的教練員,比率會進一步加大。
記者多年來跟隨國字號球隊,尤其是U20國青隊、U16國少隊層面,經常會在訓練中看到這樣的場景:隊伍中技術最好的居然是帶隊教練。像宿茂臻、黎兵、張寧等擔任過國青、國少隊主帥之人,他們在運動員時代并不是以技術好而著稱,但現在的國青隊員、國少隊員基本技術甚至連這些教練都無法相比,原因正是球員從起步開始就沒有接受高水平教練員的指導、基礎并沒有打牢,等到了成年隊、職業隊,即便是聘請像里皮這樣的世界大牌教練,又能夠改變多少?或許在整體戰術上的理解,會有所進步,但諸多細節卻因為根深蒂固而很難有根本性的變化。
另一方面,職業化初期,以郝海東、范志毅等為代表的一批球員,之所以基本功較為扎實,重要的是從小教他們踢球的那些教練都是從專業隊里退役下來的,或許文化程度不算很高,不像現在很多中學帶隊老師那樣是正牌大學畢業??墒?,那些老教練們在足球專業方面的技能,是絕大多數現今在校老師所無法相比的。培養出來的球員基本功不扎實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因而,當我們的有關方面大力提倡在學校里推廣足球、卻忽視基層教練水平時,指望著通過學校足球來改變中國足球在競技層面的落后,幾乎就是“癡人夢語”!
日本學校聘中國國腳
在職業化初期甚至職業化之前,日本各地的學校、民間俱樂部包括職業俱樂部,曾聘請過不少中國的退役國腳去教小孩子踢球,包括遲尚斌、高升等,在日本踢球退役后都是從教小孩子踢球開始的,而且從事了相當長時間。至于應聘的其他國家的大牌球員則更多。韓國也一樣,眾多韓國國腳在退役之后,前往學校任職的更是不勝枚舉。而泰國政府在2007年一紙公文,鼓勵那些退役的球員尤其是國腳們去學校教孩子踢球,更能說明問題。
當我們的近鄰是由那些退役的國腳、有職業足球經歷的教練從小就給孩子們灌輸足球理念、教他們合理的基本技術時,我們的絕大多數孩子卻是由那些僅僅踢過業余足球、學校足球的教練執教。中國球員的基本功不扎實,恐怕也就容易理解了。
部分教練“無照駕駛”
【解讀】 踢球經歷并不是左右教練員水平的唯一因素,世界足壇不乏運動員時代平平、從教后屢建功勛的教練。這需要球員退役后經較長時間的深造,加上本人的悟性,才能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優秀的教練。
可喜的一面是,調查統計顯示,在74名教練員中,有一名擁有職業級教練員證書的教練。全中國足壇,目前擁有職業級證書的教練人數才90多人。由于是無記名調查,因而記者無法確認這名教練目前在帶哪一支隊伍,但在這個頂級教練員群體中,能夠安心執教學生球隊,這樣的教練可敬。此外,還有12名教練員擁有A級證書,所占比率為16.44%;擁有B級教練員證書的則有17人,所占比率為23.29%。而有1人選擇了“其他”,調查問卷上顯示是“英格蘭足總所頒布的證書”,但究竟是頒發的哪一個等級的證書,則未能說明。
令人感到擔憂的是,有7名教練連起碼的證書都沒有,所占比率為9.59%。D級證書的則是有15人,所占比率為20.55%。C級教練則是20人,是數量最多的,占27.40%。
該數據可以部分反映出目前整體教練員水準的情況。正常情況下,D級教練員證書屬于啟蒙教練,一般就是教小孩學踢足球,C級則是走向正規的起碼要求,更多地教小學球隊。而這次中學生協會杯賽分為初中、高中,按說帶隊教練至少應該有B級證書。
本次比賽中,恒大足校隊在進入半決賽前每場都是至少進對手5球,最后互射點球拿到了冠軍。恒大足校隊組隊才一年多時間,但負責訓練他們是來自皇馬的教練員。而大比分輸球的隊伍都只是學校隊伍,球員的身體素質并不比恒大足校的球員差,但實際比賽中卻顯現不出來,為什么?“不會用身體”,而這恐怕就是教練員從小在教的過程中,就沒有教會他們。相反,在半決賽、決賽中的對手,其教練都是擁有至少B級證書的教練,且先前踢過職業足球,相比一般的學校球隊教練,他們交給孩子們的東西顯然更專業。
日本高中至少A級
記者曾深入日本學校了解過:目前在日本足協注冊的職業級教練員人數超過260人,是亞洲各國中擁有職業級教練員人數最多的。這些職業級教練除了在J1、J2、J3職業聯賽中帶隊外,更多地則是分布在各個大學甚至高中帶隊。按照日本“高體聯”的基本要求,帶高中隊的主教練最少必須擁有A級證書,助理教練則可以放寬為B級;初中隊主教練則是擁有B級教練,助理教練則放寬為C級;小學層面則最低必須是C級。
而且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日本足協完全不像中國足協那樣:搞一次強化突擊學習一二十天,就可以拿到等級證書。日本足協頒發各個級別證書必須嚴格按照學時規定,學習完全部課程、經過實踐、考試之后,才能拿到等級證書,而且每升一級,也必須是帶隊實踐期滿后才能申請。因而,同樣是C級,日本足協所培養出來的教練員的質量,恐怕要遠高于中國足協所培養出來的教練。
同樣,韓國足協在組織學校球隊比賽時規定:U15聯賽即初中學校隊參加的比賽,參賽隊主教練必須擁有B級證書,助理教練可以放寬到C級;U18高中參加隊的主教練必須是A級教練證書。
過半教練無深造機會
【解讀】 可能是當老師的緣故,無論是在接受采訪還是座談時,這些學校足球教練絲毫不忌諱自己水平不高這個事實,與梯隊教練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以2月6日在恒大足校進行的有15名帶隊教練所參加的座談會上,所有發言的15所學校教練中有7位教練都談到了現在教練水平不高,希望中國足協能夠在教練員培訓方面多下工夫。調查中,有33人選擇了“想充電,但沒有機會,希望中國足協或相關單位幫助組織”,占50%。有9名教練則直接選擇了“沒有”。有機會深造的,只有24人,占調查教練中的36.36%。需要說明的是,在這個題目的74份調查中,有66人作出了選擇,另有8名教練沒有進行回答。
一個值得注意的情況是,就在中國足協于今年1月份召開足代會之前,中國足協對外宣稱的數字是,僅2008年至2013年累計主辦過316期各級教練員培訓班、通過的教練員人數為5505人。而全國范圍內,擁有證書的教練員總人數為15188人,其中職業級95人、A級709人、B級1767人、C級8022人、D級4595人。相比韓國足協在2013年初公布的數字,分別為41人(職業級)、687名(A級)、1077名(B級)、2543名(C級)、608名(D級),在數量上,韓國和中國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墒?,姑且不提競技層面,就以學校球隊為例,緣何中國的各級學校球隊與韓國學校球隊基本無法對抗?當中國足協以這些數據“玩”“數字游戲”時,也就注定其失去了實際的意義。
另一方面,在座談會上,與會教練們就直言:中國足協所組織的這些培訓,因為走的是體育局、地方足協這條線,都是地方足協或體育局優先考慮本系統內的教練員,之后才輪得到教育系統的老師等,因而,他們這些在基層一線帶隊的教練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學習深造。這以說法與調查顯示的“50%的學校教練都渴望有機會學習、充電”的結果是基本吻合的。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即體育部門必須要與教育部門更緊密地合作。